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唐逸仰望著湛藍的天空自問著,纏繞在右手石膏外充當繃帶的白色布條在正午的陽光下飄蕩。
這裡是美國的一處中華街。更正確的說法,是裡面的一棟土樓。
話說為什麼中華街內會也這麼奇特的建築?這一切要先從一名熱愛異國文化的考古學家說起,據說他所屬的考古團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所以從政府那邊領了一大筆封口兼退休費,從此致力於古蹟的維護與保存,而這傢伙一生當中最驚人的成就就是這個——將中國福建境內最後一棟即將被拆除的土樓原封不動的運到這個鬼地方。想起來真是謝天謝地阿!
「嘿,Tommy。怎麼會沒事在這發呆呢?這充滿異國風情的環境內真是讓人興奮啊!小時候來過好幾次,沒想到因為這起意外回到了這裡,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嗎?」
據說那名考古學家還有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兒子,叫尼殺小的。
「虧你還說得出口阿!不過我現在可不想和你瞎扯,外面那些瘋貓已經夠我煩了。還有我叫唐逸,不是Tommy。」唐逸邊說邊走到了一旁,回想到一個月前……
沒錯,就是貓。
自己本生於武術世家,遊走世界各國拜師學武,靠著微薄的臨時工度日糊口,人生就這樣匆匆的過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走遍天下,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然後,貓來了。
踢遍了全天下的武館,辛苦換來連續十年的不敗紀錄,就這樣毀在貓手上,甚至連愛護小動物的好男人形象也沒了。
「我操你媽的死貓!」想到這,唐逸不禁對天狂罵。
「怎麼了Tommy?你嚇到我了。不過畢竟是幾百隻貓阿!只斷一隻手已經很了不起了。」一旁的尼亞似乎真的有被嚇到︰「吃飯時間到了,要一起去嗎?」
「隨你便。」反正整棟土樓內能吃也就那麼一家。
「五號桌紅燒三份!」
「十一號桌清蒸再來一盤!」
「四份排骨便當外帶!」
遠遠的就可以聽到鬧哄哄的聲音,那是「黃大嬸的貓肉專賣店」。
「今天也跟朋友來呀!」走到門口,在門旁抽菸的黃大嬸打了一聲招呼。
「不算是。今天這麼早就忙完了啊?還有好多客人呢!」唐逸問到。
「呵呵,我可是找到了一位得力的助手喔。」黃大嬸吐了一口白煙,望著白煙若有所思的說道︰「廚藝可是一點也不輸我那去世的小兒子呢。被吃的話就吃回去,要比吃的話咱們中國人是不會輸的!」
「這是多麼偉大的胸襟啊!」一旁的尼亞激動的說道。
「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一份醬燒,謝謝。」唐逸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向服務生說道。
「那我要一份特調的。」尼亞也坐到了同一桌,向同一位服務生說道。
「適可而止吧,尼亞。菜單上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唐逸以不削的口氣說道。
「十五號桌一份醬燒、一份特調!」
「真的有啊!」這次換唐逸嚇到了。
「會出現什麼呢?真期待啊!」尼雅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你跟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嗎!」唐逸動的說道。
一把沾血的武士刀插入餐桌中央,中斷了他們的談話。
「是哪個混球點特調的?菜單上根本沒有那種東西阿!」
唐逸和尼亞同時抬頭。
那是一名有著烏黑長髮皮膚白皙的美少女,長髮從前方垂下,白色的廚師服噴滿了鮮血,另一隻手還抓著一隻無頭貓,鮮血不停的從頸部的斷面湧出。
「就是你吧!虐貓狂!」殺氣騰騰的眼神轉向唐逸。
「貓不是我殺的!貓不是我殺的!」唐逸面帶驚恐的退了半步。
「就是說阿!Tommy不是那種人!」尼亞大聲的為唐逸辯駁著。
唐逸內心想:「你已經退到門外了呀!混帳!」
「還想狡辯!一個月前我親眼見到這男的踢爆了好幾隻公貓的**。」那名少女肯定的說道。
「那是不得已的啊!我ㄧ開始就被貓偷襲到手殘,連折凳都拿不穩了!還有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講這麼粗俗的話!」
「沒辦法了就切腹吧。我國家的男人都是這麼幹的。」那名少女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喔喔!這麼豪邁的死法,Tommy你考慮一下吧!」
「你只是想看人切腹而已吧!給我把相機收起來!」
「啊!我的醬燒來了。那我先開動了Tommy。」
「給我住手啊!」
「今天也是這麼熱鬧啊?」又是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現在這小餐館。
「啊……華爾特醫生!等等!你聽我解釋阿!」正打算用那裹滿石膏的左手痛擊尼亞的唐逸突然停止了動作。
「嗯嗯?身為病患千萬別亂來呦。不要逼我把你的四肢打斷!」華特醫生手向旁一伸,同時說道︰「利雅,槌子借我一下,唐先生需要緊急治療。」
「什麼?是唐先生?我珍藏的工程用大鎚儘管拿去用吧!」一旁突然冒出一個個頭矮小的女孩,頭上還帶了一頂工程用的安全帽。
「所以我說等等……」
「自從上個月被唐先生救了以後就很想報答唐先生呢!」莉亞放下了背後的工具包,翻找了起來︰「你看,連電鋸也有喔!」
「你真的知道什麼叫報答嗎!」
「那當然!如果哪天唐先生又出意外的話,就可以把這個『右手』也裝上去喲。」莉亞不知何時又從被包內拿出了一支機器手臂,從外表看來完成度相當高,效能也不比真實手臂差。
「那是詛咒吧!還有那個『也』是麼回事?」
「小莉亞,這麼殘酷的事實不可以這麼早說出來呦。」尼亞輕輕拍了拍莉亞,同時在她耳邊說道。
「不要故意用那種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我說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更何況當時可是華爾特醫生幫我治療的!」
華爾特卻不知為何別過頭去,還順手橋了一下眼鏡︰「嗯……基本上,為了維護病患良好的身心狀況,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基於職業道德醫師們都不會在第一時間告知病患。當時你的雙手損傷相當嚴重還延誤就醫,好在右手沒有傷到神經,所以當下利用左手的殘骸修復了你的右手。」
「哦?原來你就是那位衝去救人結果反而殘廢的可憐笨蛋嗎?」那名長髮少女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武士刀︰「讓你撿回一條命呢。武士是不會攻擊殘廢的。」
「我是殘廢嗎?我人生最光輝的階段才剛要開始啊!」
「不可以這麼說喔,小杏。現在的唐先生少了一條沒用的手臂,整體實力有著大幅提升呢!」莉亞反駁道︰「所以唐先生,現在就把右手給……」
「不要!你想幹麻!還有小杏是誰啊!」
「你對我的名字有意見嗎?」一股冰冷的氣息爬上了唐逸的脊椎。殺氣?不,是刀鋒!
「華爾特醫生,你不介意我在你的病患身上桶幾刀吧?」杏子以認真的語氣問道。
「算我求你了……」華爾特點了一支菸,說道︰「拜託盡全力砍吧!」
「這是醫生該說的話嗎?不要真的砍過來呀!」
唐逸即時前蹼閃過了第一刀,不過第二刀……
糟了,姿勢不對!閃不過了!
唐逸反射性的伸手檔了下來。手?
「什麼嘛!左手不是還在嗎?」唐逸望著從碎裂的石膏中露出的左手,鬆了一口氣說道。
「顏色怪怪的喔,Tommy。竟然是銀色的還有金屬光澤。」
「看見了吧小杏!最棒的義肢不管刀或子彈都可以輕易的擋下來呢!」
「嗯,我的推論果然沒錯。為了讓神經和電路的連結更流暢,這點刺激果然是必要的。」
「什麼果然!我的命差點就沒了!」
「杏子小姐,這位病患還需要多一點刺激呢。」
「不用你說我也正打算這麼做。」
「你想對我僅存的右手幹啥?誰來救我啊!」
此時觀眾早已退到了一旁,還很好心的用桌椅在四周圍了一圈。
「唐逸別輸啊!我可是壓你贏呢!」
「怎麼看會贏的都是那名姑娘啊!」
「下好離手。」
在離群眾更遠的地方,是平時最愛湊熱鬧的尼亞和莉亞。
「這麼做真的好嗎?莉亞。」
「這可不像唐先生的友人該說的話啊。」
「那副機器手臂是『最終型號』的零件對吧?當代最強工匠遺留給女兒的未完成人造人型兵器的部分。」
「反正他那條手臂是因我而斷的,就當我欠他的吧!況且你不是也對他很有興趣嗎?考古隊長的兒子。當初讓我們這些發現者的後代聚集到這地方的不就是你嗎?」
「是阿,可是沒有他。」
「沒有他?」
「當初因為洞穴狹小,與我父親一起進入那個地方的人並不多……只有三個。」
「所以唐先生也不是你請來的嗎?」
「不是,我也是在一個月前才開始與他接觸的。你是最清楚的吧!在他左手被貓群扯裂的瞬間,你是離他最近的。」
「我知道,那是『獸』的力量。」
「我們明天就離開吧。」
「嗯。」
……
在風和日麗的早晨醒來,睜開眼,見到的是湛藍的星空,以及閃爍著陣陣耀眼寒光的太陽。
寒光?
「喔喔喔……!」唐逸一個迅速的翻身,閃過了迎面刺來的一刀。
冷靜!沒錯,要冷靜!
首先,先確認敵人……
「刷!」
「喔喔喔……!」唐逸勉強閃過了第二刀,全天下拿這麼毫不猶豫砍人的他只認識一個,雖然方法不太一樣,不過目的是達到了。
再來,是確認地形……
這是一輛軍用巴士,微傾的甲板,厚重的裝甲,粗厚的車輪……
第三刀要來了,準備……
「咦?」第三刀沒來?
唐逸馬上利用難得的攻擊間隙完整的確認環境。
這裡是車頂,拿刀的就站在車頂接近邊緣的地方,而自己離邊緣還有段距離。不,是「已經」有段距離了。
「喔喔喔……!」千鈞一髮,唐逸用雙手攀住了車頂邊緣。
「右手。」持刀的少女發出了攻擊宣言。
「!」這次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沒有,右手一抽,一把刀插入了原先右手的地方。
「幹甚麼!妳是真的想殺了我嗎?」唐逸吼道。
「本來是有這打算的,不過小莉說今天做到這樣就夠了。」杏子說完把刀抽起,很瀟灑的離開了唐逸的視線。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來似乎是逃過一劫了。雖然單靠著這不可靠的「左手」吊在高速行駛的車頂邊緣很危險,不過現在爬上去一定會被殺吧!
「是唐先生嗎?我剛才好像一直聽到你的叫聲。不過幸好我有事先拜託小杏好好照顧你的『左手』,所以絕對沒問題的,貓和烏鴉就放心交給小杏吧!喀答。」廣播中止。
「原來就是你嗎?那個『貓和烏鴉』又怎麼啦?」
「喵~」
唐逸轉頭,見到了十幾隻一樣吊在車邊的貓,腳下還有一大群追著車跑。
「喔喔喔……!」快腿連踢,幾隻公貓帶著淒厲的叫聲摔了下去,同時一個借力翻了上去。
「刷!」
鮮血混著肉塊當頭灑下。
右手還在,好險不是我的。
唐逸望著從天而降的貓屍,默默的把右手和腳收了回來。
「『貓和烏鴉』是吧……」唐逸自言自語道,他同時也注意到了他慣用的連臂拳套和脛甲不知已被誰套上,還有黑鴉鴉迎面飛來的烏鴉群︰「不管怎麼說還是上面那傢伙比較恐怖啊啊啊……!」
車旁的監視器,將車邊的影像一五一十的傳到了車頭的駕駛座。
「這小子變得挺能打的嗎。」華爾特吐了一口煙道。
「呵呵!Tommy的實力可不只如此呢!」駕駛座的尼亞笑道。
「你的直覺向來都很準啊!要把那小子的能力逼出來,杏子小姐有得忙了。」華爾特又吸了一口菸。
「啊!雨刷被烏鴉撞壞了!」尼亞望著鮮血淋淋的車窗道。
「嘿嘿!交給我吧!只要把這接到唐先生的『左手』……」莉亞從後方鑽了出來,手上拿了一個附有特殊接頭的萬用清潔工具組。
「莉亞小妹妹,妳的心意我很了解,不過問題是誰要拿上去……」華爾特又吐了一口煙。
「華爾特,你知道嗎?」尼亞突然說道。
「什麼?」華爾特又吸了一口菸問道。
「基本上,車內是全面禁止吸菸的。」尼亞語重心長地說道。
「……」
……
「是華爾特醫生嗎?為什麼突然換你在車頂上了?」
「去他的車內禁菸!老子不管到哪就是要抽!給你的!去把車窗擦一擦!」
「這啥鬼東西啊!我的左手不是組合玩具啊!」
……
清晨……
「刷刷刷!」刀光飛舞。〈「呀呀!」烏鴉慘叫。〉
「嗚!」唐逸低身閃過了第八十一刀。〈「喵嗚!」貓咪慘叫。〉
很好,進步了!
杏子突然停下手中的刀。
「終於願意停手了嗎?話說這幾天真是生不如死……」唐逸鬆了一口氣說道。
「讓你見識真正的地獄……。」杏子用左手拔出了另一把刀。
二刀流!
「喔喔喔……。」
中午……
「結果你還是掉下去了啊。」
「你也是啊。菸癮又犯了喔。」
「我只是出來吹吹風而已。」
「我也是因為車邊比較涼啊。」
「呀呀!」
「喵~!」
「大熱天吵屁呀!混帳!」齊聲怒吼。
下午……
「唐先生,今天又調整好一些囉!」
「饒了我吧!電風扇是很舒服沒錯,不過那絕對不應該接在那個地方阿!」
「唐先生不喜歡電扇嗎?不過就算是不喜歡電扇的唐先生也一定會喜歡這些的!」
重機槍、火箭筒、電鋸〈附曲棍球面具〉、皮鞭……
「夠了!為啥我會喜歡這些東西呀!」
「啊!右方發現貓群!」
「別轉移話題!不過這時應該要通知駕駛轉……」
「咻!轟!」
「沒錯!唐先生快去通知駕駛左側路面坍塌無法行駛!」
「你手上的火箭炮還在冒煙啊!」
「那麼在機械手維修的時間,你就靠這些撐一下吧!」莉亞說完俐落的翻進車內。
「這裡沒有一個是我會用的啊!」
傍晚……
「嘿,Tommy!今天也是傷痕累累呀!」
「你不覺得能輕鬆說出這種話的你有什麼問題嗎?還有我是唐逸,不是……」
「哈哈,老梗就不要重提了。那麼開始吧!關於恐怖組織『劫』……」
「說過了。」
「嗯……,那麼未知神秘物質……」
「說過了。」
「還有物種狂暴……」
「這個昨天才說過啊!你到底要重複幾遍啊!」
「這你就沒聽過了吧!**雜誌社在總部淪陷前發行的最後一期最新連載,魯*、鳴*和*護大亂鬥的結果……」
「現在不是說這種東西的時後吧!不是要說些嚴肅的話題嗎?」
「看來說過的你都牢牢記住了嗎。那麼接下來是……『Tommy私人的秘密日記』。」
「那種東西雖然不存在卻很讓人在意呀!不要拿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哈哈!這麼說不太對喔。確實曾經存在著一位名為Tommy的人……」
「……是你的朋友嗎?」
「……不,只是一位不負責任的父親,但同時也是了不起的探險家……」
車子慢慢減速,停在一個隱密的天然洞穴內。
車頭頂,洞外透入的稀薄微光照耀著飄動的長髮,以及修長的刀鞘。
「準備,見識真正的地獄了嗎?」
車前,嬌小的身影以及被拉長的人影。
「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不過你早已是我們的一員了。」
打火機的火焰點燃了一支菸,逸散著陣陣白煙。
「只說一次,聽清楚啦!這是關於世界……」
「……還有,我們的故事。」
尼亞和杏子同時躍下車頂。
「走吧!我會在接下來的這段路上把所有事實告訴你。」
「我還以為我早就習慣了,看來今天的晚上很特別呢!」唐逸跟著躍下車頂︰「快點吧!我討厭拐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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